非同凡響的真善美
電影《非同凡響》帶來的觸動,是因為你對片中特殊兒童及他們的家長予以的憐憫?抑或見證了教育制度的一場殘酷遊戲?回頭細想,特殊兒童根本不特殊,是我們才特殊吧?實情是香港病了,因為得了一個「標籤」病。
沒放味精
導演歐文傑試圖透過電影《非同凡響》呈現人性的真善美。「任何時候都會有逆境,變幻是恆常,物極必反,要好好守護自己的心,不要忘記自己初心 ,不要將自己變成問題。有時會覺得好憤怒,如果憤怒有用,就去憤怒;如果憤怒沒有用,能否轉化為另一種力量?」他不相信拍出《非同凡響》就能如同英雄出現拯救地球般,扭轉社會風氣,或者改變社會教育制度 ,「人心要一致才能成事,所以甚麼事也好,最重要是個『心』。」
他舉今屆世界盃日本球迷賽後執垃圾為例:「日本隊雖然輸波,但球迷賽後還是自己清理垃圾,還感染到哥倫比亞球迷一起清理垃圾。」那就是他拍《非同凡響》的初心:「開始籌備時,已知道這電影不是為 show technique (賣弄技巧),亦不為奪獎;它就像一面鏡子,找出需要這電影的觀眾。」他說,倘若人人健康,就無人需要食藥,「這齣電影就如用了蒸(的方法),沒有放味精,有人看後覺得很勵志,有的覺得很窩心,也有人看到黑暗的殘酷;同一件事,人人感受都不一樣。」
電影的價值
《非同凡響》的拍攝籌備,是在歐文傑另一齣作品《十年》公映之前。「當日拍《十年》只得50萬元製作費,每個故事只得 10 萬,不會天真地以為可以有迴響,更加不會想甚麼金像獎。」《十年》由 5 個故事組成,其中包括歐文傑執導的《方言》,榮獲第 35 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電影。「還記得《十年》在亞洲電影節放映,自己買了票請朋友看,朋友也不願看;事隔兩個月,《十年》引起很大迴響,朋友才又說想看,問我有沒有票。」他不斷反思,一齣電影的價值,是否因為沒有觀眾,就不存在。
那也是他拍《非同凡響》的初心。「因為到訪粉嶺一間 SEN (特殊學習需要 ) 學校,校長給我校慶 DVD,那是學校的小朋友跟主流學校學生合演音樂劇。」眼見老師和學生默默完成這個音樂劇,不是為甚麼獎項,也不會有傳媒報道,「看來像是很平凡,其實很不平凡,我很想寫這樣一個故事,不是要給他們光環,純粹覺得這件事很有意義。」他想為這件事賦予價值,讓大家都看得見。
教育是甚麼?
歐文傑在大專院校兼職任教電影編劇,「學生評分要拉 curve,先決定多少位學生可以拿A,也見不少學生只在求分數,但分數代表甚麼,自己亦有很多疑問。」他形容今天的教育制度變得「古怪」,「像在消耗大家般,大家都有太多 labelling (標籤),教育以學習五育為目標,德智體群美,但卻太側重於智,讀書求分數。」他在特殊教育學校中看到教育的美麗,「學生很好奇又有熱誠,老師會作小班教學,發掘他們的長處。」這才是教育的真締。
他期望透過電影,呈現教育制度的縮影:「有嚴重的特殊兒童,有介乎可讀主流學校的輕度智障生,有唐氏綜合症;Band 1 學校有平庸的,也有書蟲;Band 3 學校有內地生也有不讀書的,不想有偏頗。」片中的弟弟珈朗 (謝珈朗飾演),跟一般小朋友一樣,課餘參加戲劇班,天份就是演戲,另一位志願當「廚師」的小朋友,也有頑皮的時候,「他知道自己的重要性,會趁機扭計,很聰明的,只是會一直停留這階段。」
香港人 香港心
電影約 600 萬元的資金來自德和慈善基金,歐文傑坦言沒有票房壓力,但一眾演員還是一場場去謝票。「有位老師朋友看完來短訊說,電影令她第二天重拾動力上班,也有觀眾看到眼濕濕表示感謝。」他說即使前作《樹大招風》獲頒多個獎項,包括第 36 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電影、最佳導演、最佳編劇等 5 項大獎,「但觀眾不會來道謝,但《非同凡響》這電影不停有互動,那已不只是一齣電影了。」
他說自己生於香港,喜歡拍人的故事,那就離不開社會題材,《十年》中的方言提到粵語在10 年後將成為二等語言;短片《聖誕禮物》、《太平地》說深水埗的故事,「當觀眾問 Zoe 最後為甚麼不參加那場音樂劇,不是我要這樣寫,是社會風氣,她不去是很正常。反而,我們是否應該改變這個風氣?」
電影先有英文片名 Distinction :「『優秀』本身就已把大家「分隔」開,Band 1、Band 3 ,學生之間已有很多標籤。觀眾說看完電影很 confused (很迷惘),我也有這感受,觀眾跟我的感受是一樣的。」歐文傑很想說出:「每個人都是獨特的,每個人都是非同凡響。」
text .陳零
photographer . Fung
editor . 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