守著,就是一輩子
每逢佳節倍思親。
余潤榮和余潤宗兩兄弟,從小就一起跟父親學做唐餅。
看大哥搭著三弟拍照,那份親暱,盡在不言中。
實在無法想像,當日潤宗跟哥哥說要移居美國,然後二人分隔兩地,尤其每到中秋前夕,各自做餅的情景,是何等無奈。
念念 17 年,三弟回來了,二人還笑言已「升格」為長者。
小餅家大歡喜,就由他倆跟母親一直守著,幾乎就是一輩子。
寂寂無聞 不爭朝夕
下午二時多,青衣涌美老村,寂靜、冷清,就只有大歡喜亮著燈。
走近店舖,可以看到大大玻璃罐存放唐餅,認出了雞仔餅、光酥餅、蝴蝶酥,聽說芝麻餅最受歡迎,是用古法製作的。
時近中秋,店前玻璃蓋下,還有店旁玻璃櫃內,都放滿月餅。
望進餅家後台的工場,只見二人的背影,一位把粉團轆成餅皮,另一位包餡、沾少許油,再用餅模壓成月餅,發出的只是「砰砰」那餅團倒出模具的聲音。
純熟的手藝,還有那默契,皆非朝夕而來。
回到 1950 年代,在廣州中山學做唐餅的父親余祝安,隻身來香港,在餅店打工後,於 1966 年在當時的青衣大街 ( 亦稱青衣墟 ) 開了小餅店大歡喜,主要賣唐餅。後來,政府收地把青衣發展為新市鎮,在山腰興建涌美新村,將原居民移到該處,余爸爸亦於 1978 年把大歡喜搬到涌美村。
大歡喜,就是吃過該店的餅食後,人人歡喜的意思。
余爸爸生有 8 名子女,長子潤榮才 13 歲,已經天天到店學做餅。後來,只 11 歳的三弟潤宗也來了。「小學放學就回餅店。」不跟同學去玩,會悶嗎?「也不由得自己選擇呀!當時人手不夠,只得爸媽,沒有請師傅。」他倆中學唸夜校,餅店收舖便上學。畢業後,就留在餅店。
承繼手藝的重任,扛上了,就是一輩子。
餅店之日常這樣的:三弟凌晨兩三點先做麵包,大約十多款,菠蘿包、麥包、奶油、椰絲等,麵包出爐後,大哥早上六點接力做蛋糕、唐餅,開舖後就落場休息,店面由余媽媽打點,約中午 12 時輪到余媽媽休息,兩兄弟又回店預備第二天的餅食、蛋糕,直到晚上7點收舖。
每天如是。一年 365 天,年終無休。
可有樂趣?「有時,客人讚賞唐餅好吃,都有滿足感的。」三弟說。
只靠兩對手
昔日餅店請有做餅師傅,但因為出路不及西餅麵包,已沒有幾多人願意入行學做唐餅。再說,通宵更難捱,餅房那高溫焗爐亦不易頂,這幾年以來,工場只靠他跟宗哥二人。
每到中秋,人手緊絀,二人更是忙到不可開交。
他倆由煮糖漿、搓餅皮、炒蓮蓉餡,到焗餅,每年五六千盒月餅,所有工序,全部只靠兩對手。
「月餅皮用的糖漿,自己煲和溶,前後煮十幾次,要預備 1 個月,但這樣煮,餅皮口感較軟。」還有,那千金難求的手製溫暖。
宣傳單張上,合共 15 款不同的傳統月餅。單是黃蓮蓉就有 6 款,還有 3 款白蓮蓉、荳沙、金華火腿、伍仁咸肉月等。此外,這小小餅家更手執一張王牌 —— 全港只此一家的怡紅鴨膶月。
榮哥說那是父親流傳下來的中山口味,開店以來已供應。「那個年代很窮,材料不多,吃剩的臘鴨,鴨膶無用,試用鮮鴨膶做月餅,但因為不能存放,後來又試過曬乾,但帶點腥味。」後來,榮哥接手,試把鴨膶切碎成粒,加點欖仁、瓜子、鹹蛋黃碎,製成月餅:「膶腸口感煙韌,又是鹹月餅,比較特別。」
當初,這鴨膶月只有街坊才知道,反應一般。「兩年前,有位記者經過見到,做了報道,然後有很多傳媒來拍照、報道。」去年,單是鴨膶月已賣了超過3000盒,單量不是兩位「長者」可應付,所以今年不設訂購,只售現貨,每日「新鮮」供應。
平凡平淡亦有趣
走過半世紀,小店風平浪靜。問榮哥可有難忘事,他想起了那一天:
「大約10年前,有位記者來到店,吃著芝麻餅,後來見招牌寫著大歡喜兄弟餅家,問起為甚麼有『兄弟』二字。」當時,三弟已移居美國。
話說1996年,宗哥希望三位子女得到有更好的教育,決定舉家移民美國。
從此,店只剩下榮哥獨力撐著。「那位記者聽過我的故事後,說中秋要再來做訪問,還提議訪問在美國做台式麵包的弟弟,做一篇兩地報道。」自從三弟到美國後,他就是默默惦念。
那位記者提出採訪,他當晚就給三弟掛電話。中秋前夕,那位記者果然再來訪,還跟宗哥通電話。
「跟記者談著談著,知道大家每逢時節一定好辛苦,都有想過返香港幫他手。」
「都是為了小朋友讀書。」宗哥這句說了三次。
2013年,他終於回到店舖。
「仔女長大了,有個做專業會計,有個當主管。」
「阿媽叫我回來幫手。」
從此,他又與大哥過著年終無休的做餅生活。
所不同是,大歡喜餅家因為媒體報道,讓更多香港人認識。
「以前主要做街坊生意,後來多了來自東涌,甚至元朗、粉嶺的客人,也有的專誠來,帶到外國給親友。」
問榮哥,可曾想過離開?「自己也走了,餅店怎辦呢?」他說那是父親的心血,自己亦捨不得。
長子的承擔,那是傳統的家庭觀念。
大歡喜餅家
地址 | 青衣涌美老屋村44號地下
電話 | 2495 5262
營業時間 | 6 am – 7 pm